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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歷史中有好人壞人之分,這肯定端看詮釋權掌握在誰手上。
翻開歷史課本,對於鄭和下西洋,幾乎是鑼鼓喧天一面倒地稱頌,這號稱中國史上最偉大的航海事蹟;但是,從來就沒有任何一位老師,跟我們解釋過,鄭和到底為何要下西洋?他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
最近,看了大塊文化出版的《明騎西行記》,終於對這件事有了多一層的瞭解,或說是想像。
在介紹書之前,先說一個小插曲:《明騎西行記》,作者「藍弋丰」,大家或許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但是大家一定不會不知道「海角七號」,藍弋丰便是將電影「海角七號」改寫成小說出版的主筆者,而且這件事,他還分毫未取地,將改寫小說的收入全數捐給導演魏德盛,贊助他的下一部電影作品「賽德克‧巴萊」。
回到正題,關於這本《明騎西行記》,故事背景發生在「靖難之變」的十一年後,也就是明永樂十一年。簡單描述「靖難之變」,就是叔叔明燕王朱棣(後來的永樂帝)在西元1402年,舉兵攻入南京篡位,把原本當皇帝的建文帝趕下台,而後失蹤;在小說裡,建文帝被小說男主角宋慕的爸爸宋參軍所救,坐著船隻逃往海外,宋參軍則帶著妻小逃往日本。
故事就在宋慕長大之後,奉父親之命返回大明,任務是保護明建文帝;而永樂帝方面則是派出了三寶太監,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鄭和率領浩浩蕩蕩的超大型艦隊前去追殺建文帝。故事就在你追殺,我逃命中展開了。
對我來說,「武俠」加上「謀略」,本來就是超級吸引人的主題;加上一個輝煌的歷史背景,更是加添了整部小說的可看性。但是,裡頭對於鄭和下西洋一路上的路線的文化景物的描寫,也是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環;也或許是我自己小說看久了,漸漸地,除了要求作者的敘事功力,也就是劇情的安排要有足夠的張力外,越來越挑剔的,是作者對於故事背景的描述功力。
小說裡頭有一段很是有趣,是主角宋幕佯裝自己是回教徒前往聖城麥加朝聖,摘錄如下:「巡禮天房才是最讓人頭昏腦脹的。…….他們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就好像一粒粒花生米一樣,倒是人群很自動地流動了起來,……他才發現自己是在繞著個大圈圈,……他掂起腳尖往裡頭望,……然後,他看到了「天房」--……傳說是人類有史以來的第一棟房子—但是那棟房子卻四面圍上了鑲金的黑布,看不見裡頭是什麼樣子,……謝里夫告訴他: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要去親吻或是觸摸鑲在屋角南端的一塊黑石,那可以得到真主的祝福,但是宋慕只能遠遠地看著那塊黑石已經裂成許多塊之後又重新鑲起來的樣子,根本沒有機會擠進去摸摸他,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不會親吻他,不曉得有多少回回們已經親吻過他了。」,我讀著文字,心裡頭浮現出「原來朝聖就是這樣子啊~~」,書中有許多精彩的描寫,讓很多原本很抽象的字眼,都鮮活了起來;最讓人發笑的,是作者在景物的描摹外,對於角色心裡的O.S.的設計,更是一絕:「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不會親吻他,不曉得有多少回回們已經親吻過他了。」,這句話真是徹底地刻劃出送慕是「偽回教徒」的身份。
我在一開頭就說「如果說歷史中有好人壞人之分,這肯定端看詮釋權掌握在誰手上。」,是因為以前很不喜歡歷史題材的東西,最近一年來開始接觸歷史素材的作品,每每在細細讀著這些故事時,才發現原來歷史是這麼有趣,有這麼多的討論觀點的事情,原來每個歷史事件,換個角度想,這整個世界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我前頭說永樂帝為了追殺建文帝,派出了鄭和率領浩大的艦隊下西洋,永樂帝幾乎是把鄭和視為自己的分身,把他當作自己的心腹,想必鄭和多次下西洋也是賣命地幫他追捕建文帝;但是站在鄭和的角度,這件事便有了另一種詮釋:「我(鄭和)和他(永樂帝)的確是有不錯的情誼,不過那是因為:一方面我是個閹人,不可能取他而代之當上皇帝;另一方面,他對建文帝未死這件事一直不放心,需要有人遠洋航行,追查建文帝的下落,而多虧了癩頭鬼的海禁,遠洋航行的技術,現在都得從我們回回這裡去學,於是這件大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擔當了。…..只要他還想下西洋的一天,他都得留下我一條命,……一旦不需要下西洋的一天,就免不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再怎麼天大的功勞,再深厚的情誼,都無法保證我能安享天年。」
從看小說,我重新建立了對「歷史」的理解。
我們以前所念的「歷史課本」裡,所謂的「標準答案」,也是這個政府對於「歷史」的一種詮釋。如果小說中,有所謂的「創作」,所以「可信度」值得商榷,那麼單一說法的「歷史課本」,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我想看歷史小說,讓我學到了,如何去質疑「歷史」,如何在看待一件事件時,能夠站在多方角度,去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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