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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剛過完。辦公室接到一通家長來電,是一位參加寒假宜蘭人文梯隊「慢遊噶瑪蘭之旅」孩子的媽媽。
我們做了什麼?
電話中,那位媽媽說著,農曆年假期間他們全家到花蓮玩,回台北途中,車行經過宜蘭,孩子提議要帶他們到「宜蘭縣史館」。於是家人心想:「縣史館,哪會什麼好玩的?」他們還是去了孩子口中超好玩的「宜蘭縣史館」。
到了門口,果然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偌大的空間裡,不見幾個遊客。這時,就有人開口說:「好啦,來過了,可以回家了吧?」小孩可不這麼想,馬上說:「才到門口耶~哪算來過?走吧走吧,我帶你們進去參觀。」
小孩便有模有樣地當起了導覽員,帶著一夥人參觀了起來,他在看板前煞有其事地講著宜蘭的發展歷史,並且跟大家介紹了現場一些互動設施。媽媽說,最讓大家眼睛(或說是耳朵)為之一亮的是,小孩說:「研究歷史,要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漢人有漢人的觀點,噶瑪蘭人有噶瑪蘭人的觀點。」
我想那語氣肯定是充滿開心和驕傲的吧。
同事向我轉述了這件事,順帶說,最後媽媽問起了:「你們在梯隊上,是做了什麼啊?這麼小的小孩,怎能有這樣厲害的歷史觀呢?」
我們做了什麼?我細細地回想寒假那五天的行程。
歷史:多元有趣的呈現
或許,是第一天晚上,我們安排了【噶瑪蘭少年】的電影觀賞與討論。那是一部台灣自製的動畫,由作者李潼的同名小說改編。故事描述在一九九一年夏天,平埔族後裔少年潘新格,穿越時空,回到了一八○○年噶瑪蘭祖先居住的加禮遠社,發生了一連串精彩刺激的冒險故事。
「種族認同」、「古今衝突」和「尊重自然」等難解的概念,透過影像活靈活現地搬演著。我猜,這也悄悄地在孩子的心裡播下了思考的種子。
又或許,是第二天的「宜蘭縣史館」參觀行程。那是個蒐藏、記錄、研究、推廣宜蘭歷史的地方。嚴肅甚至枯燥的歷史,在館內化為許多「互動式遊戲」,比方說,將宜蘭幾百年來的歷史化為一塊塊的木刻凸版畫,小孩只要使用鉛筆和白紙,就可以把「歷史」拓在紙上帶回家;也有翻翻書、立體拼圖,讓孩子在「玩」的過程中,不斷地「摸索」與「複習」著這些歷史故事…
其中還有一區「阮阿公的故事」,看著對坐的爺爺與孫子的塑像,彷彿聽見古老的故事從老爺爺口中娓娓道來;身旁的木頭櫃更是暗藏玄機,將抽屜逐一打開,便會發現歷史藏在裡頭。透過這些設計,「歷史」染上了濃濃的溫馨氣息。除了這些設計很有趣,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宜蘭的發展歷史」同時呈現了各方觀點。
比方說,當提到「漢人不辭艱辛的努力開墾」時,會同時說明這「開墾」對噶瑪蘭人來說,卻是一種「大舉入侵的侵略與掠奪」。不只是捍衛「漢人」立場,而是兼顧各方觀點;在這個由漢人主導的「官方博物館」中,能具體呈現「站在不同立場,歷史事件就有不同詮釋」這樣的概念,是很難得的。對孩子來說,更是發揮了重要的示範作用。
旅行,將記憶鎖在身體中。
當然「自助旅行」的安排,更有可能讓孩子對宜蘭留下深刻印象。
出發前一天,孩子們聽了介紹之後,各組選定目的地,「噶瑪蘭舊城」、「員山宜蘭厝:水草農場」、「羅東運動公園」,或者是由噶瑪蘭聚落「流流社」改建而成的「噶瑪蘭民宿」,都在選擇的目標中。後來有人在回程時,途經「礁溪」,還臨時起意去泡了腳呢!
孩子因為有了第二天造訪縣史館的經驗,所以在旅行當天,一路上不管是搭公車或坐火車,每個人都像旅行老手,查看車班、買票進站統統都想自己來。有人負責看地圖確認方向,有人留意身邊哪裡好玩好吃,當然也要有人幫忙看管荷包、盤算旅行經費。
旅程中,有許多美好的合作協調場面,更少不了意見相左時,唇槍舌戰的相互說服。旅行成了一次難得的「人際關係」練習作業。
旅行是認識一個地方最好的方法。孩子透過「移動」感知到土地的幅員距離,這可不是看看地圖就可以達成的;而透過親臨現場,才能感知當地的「地形」、「風景」,甚至於「光線」、「溫度」,都將鎖在身體的記憶之中。
唯有透過旅行,宜蘭的土地、宜蘭的人,才能真實地呈現在孩子眼前。
我還是猜不準,小孩在哪個時刻改變了?
在人文梯隊中,我們一直致力於引進更多更好的資源,並且實際帶孩子去看去體驗。所以「相關教材運用」、「縣史館的參觀」、「妥善的自助旅行安排」這些教案安排,是我們持續努力的著力點。
對於孩子,我們做了什麼?面對這問題,我卻無法肯定,究竟在哪個環節,我們改變了孩子。正如紀伯倫在《先知》一書中所說:「你們可以把你們的愛給予他們,卻不能給予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但我始終相信,在充滿善意與愛的環境下,我們更有信心去預期「孩子的改變」,不管是知識上的增長,或者良善的行為。
對我來說,也因為這通充滿喜悅的來電,讓我更堅定的相信,「持續做,改變正在發生。」